第014章 剧变(八)将门
第014章 剧变(八)将门 (第2/2页)如此重要的调令绝对应该妥善存档,而它竟然被留在此处。毫无疑问,这是故意的!
“中计了!”祖承训如梦初醒,猛地转身,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撤——”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库外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那火把的光芒在黑夜中如同点点繁星,却又带着无尽的杀意。
紧接着,张万邦的蓟镇精锐如汹涌的黑潮般迅猛涌至库区,马蹄声如雷,踏碎了雪地的宁静,四面八方都传来呼喝之声,显示对方已然将整个戊字库周围团团围住。蓟镇前锋骑兵的马槊上,鲜艳的红缨在风雪中随风舞动,远远望去,竟连成了一张血色的网,将祖承训等人死死地困在其中。
“祖统制别来无恙?”张万邦的声音裹着风雪远远传来,带着一丝戏谑与嘲讽,“不知元辅他老人家这出空城计,可还入得祖统制法眼?”
张万邦骑着高头大马,缓缓从铁骑阵中走出。他的身影在身后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眼神中透着一股得意与冷峻。
祖承训背靠空荡荡的武器架,心中满是懊悔与不甘。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忽然想起今年冬至,高元辅病倒之前去京北大营劳军,大家一块畅意饮宴时的场景。
那位几乎永远面带微笑的年轻首辅,当时曾被禁卫军将领们恭维起哄,求他说说兵法的最高妙处。而他只是神情平静地说道:“本阁部说了多少次了,所谓料事如神,不过料敌之心。”
如今想来,恐怕此番也是高务实早就料到会有人觊觎戊字库的武备,所以提前做了安排,自己等人却傻傻地钻进了这个早已设好的圈套。至于什么狗屁五城兵马司……笑话,我祖承训都没看在眼里的玩意儿,百战不殆的高务实会寄希望于他们?
祖承训紧咬着牙关,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他知道,自己已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无比艰难。
“放下兵刃!”
“李副帅有令!”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在这雪夜中不断回荡,如同一阵阵重锤,敲打着祖承训的内心。呼啸的风雪中,祖承训的目光被一个身影紧紧吸引——李如梅的玄色大氅自雪幕中缓缓浮现。他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更令祖承训心惊胆战的是,李如梅手中握着的,竟是李如松从不离身的佩刀,那把刀在月光与雪色的映照下,散发着凛冽的寒光,仿佛带着主人的威严与意志。
“五郎?!”祖承训瞪大了双眼,目眦欲裂,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解,“你怎会在此?”他的心中闪过一抹不祥——难道德胜门这么快就丢了,甚至连五郎都被俘获,不得不来此劝降于我?
李如梅恍如未闻,轻轻推开面前的蓟镇人马,缓缓走上前来,直到祖承训父子身前三步处站定,平静地道:“我奉元辅之命前来通报:查祖承训等人,受人蒙蔽,侵犯武库,所幸悬崖勒马,未造成严重损失,今处罚俸半年以为警醒,余罪皆不论。”
祖承训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妖言鬼语,继而目光变得越来越愤怒,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问:“五郎!你可知老帅为你筹谋多少?他苦心孤诣,都是为了李家的将来,你如今却做出这等事,对得起老帅吗?”
祖承训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情绪激动得难以自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远处的张万邦部蓟镇精兵虽然在大风中根本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但也看得出祖承训态度不对,生怕其危及李如梅,不仅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火枪,瞄准祖家父子。
李如梅面色沉静如水,但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抬手止住张万邦麾下的火枪兵。那些原本摆出射击姿态、蓄势待发的火枪兵,在他的示意下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目光却依旧如鹰鹫一般盯着祖承训、祖大寿二人。
李如梅看了看手中的佩刀,轻叹一声,用力掷在祖承训脚下。刀鞘撞地时迸出的火星,在这黑暗的雪夜中一闪而逝,却照亮了刀柄缠着的辽东黑绸。那黑绸,是李家子弟及冠时,要用敌酋之血浸染的誓巾,承载着铁岭李氏的荣耀与传承,每一丝纤维都仿佛诉说着李家在沙场上的赫赫战功和不屈精神。
“三日前,兄长在山海关前将此刀交给麻贵。”李如梅的声音冰冷刺骨,比这呼啸的风雪更让人感到寒冷,“他说‘马革裹尸,好过烂死朝堂’。”
李如梅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与无奈,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自幼尊敬的长兄李如松在山海关前的毅然决然。
祖承训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厉。笑着笑着,他却呛出了泪来,泪水在脸颊上瞬间结成冰。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碧蹄馆血战那一日,那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硝烟弥漫,喊杀声震耳欲聋。李如松带着亲卫队义无反顾地冲击日军火枪阵时,也是这样把佩刀扔给他,眼神坚定地说道:“今日我若战死……老叔,替我带回去,交予吾儿显忠。”
那时的李如松,浑身散发着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为了大明,为了皇上,也为了李家和他自己的荣誉,赌上一切,不惜代价。
“将门……”祖承训缓缓弯腰,颤抖着拾起佩刀,指尖轻轻抚过刀鞘上那道在朝鲜战场留下的箭痕。那道箭痕,是岁月的印记,见证了李家的辉煌与沧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仿佛在问李如梅,又仿佛在问自己:“究竟什么是将门,将门又该怎么做?”
“好好活着,直到战死边关。”李如梅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入风雪之中。他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模糊,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为此,我们必须站在胜者一方。”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祖承训的心上,也敲打在祖大寿的心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微弱的光线洒在德胜门城楼上。此时,德胜门城楼上已飘起禁卫军第一镇的军旗,那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麻贵站在城楼上,望着雪地上蜿蜒的蹄印,那些蹄印记录着昨夜的惊心动魄和各方势力的交锋。他沉默片刻,忽然对身旁的张万邦说:“三锡,你说元辅的病……是不是该好了?”
麻贵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一丝钦佩。
张万邦咧嘴一笑,连连摆手,道:“元辅的事,末将虽是关心,但可不敢瞎操心……听令就好,听令就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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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本应该是昨晚的,但昨晚写完看了看,不满意,今天废了昨天的稿子重新再写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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