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杯莫停
第九十章 杯莫停 (第2/2页)黎国是铆足了劲要往上走,感觉到威胁的天下霸国,又如何不想将其按下水底?
孟令潇听明白了傅欢的隐忧,也开始再次审视这次合作:“那一次在南斗殿里代表三分香气楼行动的,正是昧月。因为整个南斗秘境都被楚军封锁,具体的战争经过,我们无从得知。但从捕捉到的一些细节来看,昧月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她应该是有操纵人心的神通,也因此战获得了丰厚的资粮,才可得真。我们同三分香气楼原本定下的合作计划,是向东边……”
他顿了顿,跳过了具体的计划:“昧月这个女人,在南斗殿之覆里表现惊艳,却成功隐名脱身。做下这样大的事情,还不怎么被人警惕,可见她很擅长保身。但若填入此局,恐无幸理。我想我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她是否愿意为罗刹明月净牺牲?”
三分香气楼的成员,为罗刹明月净牺牲,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尤其是天香、心香这样的高层。当初奉香真人明摆着去送死,也无半分犹豫。昧月入局南斗殿,也是身填死眼……
但这一次昧月的行动,却没有以往那样坚决。尤其是在极光城里,她竟然跟姜安安走到了一起去。
傅欢道:“昧月本是个不必思考的角色,现在却需要思考一二。”
孟令潇早有所思,此刻亦道:“我在极光城便设想了这种可能——她看起来是贴身保护姜望的妹妹,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反过来看,又何尝不是姜安安保护了她?姜安安必然引来姜望的关注,而姜望的关注,是我们绝对无法忽视的变数……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暂止,而她以此完成了自救。”
“重要的不是这个女人怎么想。是姜望默许了这种利用。”傅欢摇了摇头:“计划中止吧。”
孟令潇对昧月说的是“计划暂止”,是要昧月劝走了姜安安,再给黎国一个交代,仍然以推进合作为主。
而傅欢直接中止计划,要的是罗刹明月净的交代!
孟令潇怔了怔。他同意傅欢的谨慎,但觉得傅欢过于谨慎。诚然需要认真地审视合作伙伴,但有没有必要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全面叫停已经推进这么久的大计划?
这次合作固然是三分香气楼所求,对黎国来说也真是非常好的机会。很难说到底谁更需要谁。他们这群从几千年前冰封过来的所谓“远人”,十分渴望在这个时代证明自己。
唯有将黎国推举霸名,他们才算是真正找到自己在新时代里的位置。
但傅欢的决定,就是洪君琰的决定。无论看起来多么荒诞多么无理……洪君琰给了傅欢不设限的权力,洪君琰的江山,尽可以为傅欢所言而注脚。
哪怕他孟令潇也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填进这份事业里,是洪君琰绝对的心腹重臣,也不可能撼动这份重量。
所以他只是应了一声,便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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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得日弓杀苍狗,披星戴月又一年。”傅欢独瞰群山,忽然一叹。
谢哀感到了艰难。年复一年的努力,日复一日的拾级……山还是山。
连傅欢这样的绝世人物,也要感叹蹉跎吗?
“小女孩在极地天阙的旅行,便由你来照看吧。”傅欢又道。
有姜望这样的兄长在,姜女侠的江湖历险,的确只能算是旅行……
当然,虽无最终的危险,该有的历练还是能够达到。甚至生死危机也可以真正感受——在充满假象的人生山谷,以姜安安的境界修为,还不足以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迎接死亡。
谢哀莫名地发散心情,口中道:“需要做一些什么安排吗?”
“不用太刻意。”傅欢负手远眺,没有回头:“极地天阙会来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该相遇的让她们相遇,该经历的让她们经历。真正发生危险的时候,就制止。”
“此外——”他又吩咐:“雍国那边的情报,你找来仔细看看。”
“明白了。”谢哀把姜望喝过的酒樽扣上,又为傅欢满了一盏,这才起身,走下了山巅。
她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血液像是蓝色的。
她的身形过于单薄了,就如纤叶飘荡在风中。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雍国么?
今夜寒风应吹至。
下山的时候,她恍惚听到了歌声。不知谁在唱,缥缈又呜咽——
“琉璃盏,玲珑樽,杯莫停呀,杯莫停……”
……
……
山巅饮酒,水底宴茶。
敖舒意死后,长河龙宫便空空。
人间不复龙宫宴,席上徒置空酒杯。
耳无丝竹也,向来无宾客。
福允钦不肯住进去,不肯以龙宫总管的名义,代其名,行其令。偌大水族,也没有第二个有资格入主的角色。
宫外搭建的简陋庐舍,今日待贵人。
福允钦恭谨地站着,不肯坐下。
“福总管。”姜望一脸无奈:“您是长者,我是晚辈。您不坐下,我哪好意思坐?”
福允钦是个异常固执的家伙,不然当初也不会在观河台上被沉默的吊那么久。姜望说姜望的,他说他的:“若无恩公,水族几无立锥之地!尊驾在前,哪有匹夫坐席?”
他伸手为姜望拉开椅子:“您快坐下。试试我沏的新茶。”
“您不要一口一个恩公了。”姜望只得使出杀手锏:“礼过而寿夭,意重而福薄。这样我往后都不敢来拜访。”
福允钦怔了半晌,只得道:“那……姜君。”
他又低声道:“也不要叫我福总管了,长河龙宫已经不复存在。若姜君不弃,便叫一声‘允钦’吧!”
关于称呼,他们其实已经计较了许久。这声“恩公”,他怎么都不肯改过来。
但是今天,他的确不能叫姜望就这样离去……
姜望心中也叹,面上当然温和如常:“福伯,咱们坐下说,如何?都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倒显生疏!”
福允钦自不肯同姜望生疏,便招来一只方凳,坐了半边屁股。敬陪一旁,事以臣礼。嘴上道:“坐下说,坐下说……来,姜君饮茶。”
他又小心地去倒茶。
“福伯,有些话,咱们关起门来,还是可以多说几句。”姜望看着他,半是提醒地道:“早先的治水大会上,我是仗着年轻,说了几句话。但事情能有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归根结底,是天下容我。是诸国天子,无忘水族功业,能记龙君前德。”
福允钦终究不是不知世事的,沉默了片刻,便道:“我等当然知晓诸位天子的恩德!此生无忘也!”
但敬了一句,他立即又道:“但我们更不可能忘记姜君厚情。水族非禽兽也,自有爱恨,自有一颗真心。真心……能知真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