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折剑
第一百零一章 折剑 (第1/2页)早前某时,神都那条曾经的深巷。
伴随着无数道天光自穹苍落下,天意时隔一百四十七年重临人间,世人无不屈服于内心最深处的敬畏与恐惧,从而选择跪下。
哪怕这从来都不是天意。
其时神都无声,天下皆静。
然而,在这片寂静中并非没人站着。
那是皇后娘娘这种心中毫无敬畏可言的人,又或赵启这般骄傲到被称之为人间骄阳的存在。
与这二者相比,林挽衣与楚珺的不跪,更多还是因为震撼与惘然,忘了恐惧。
当楚珺醒过神时,天光已然散尽。
未央宫依旧高悬于天,掩去阳光洒落的温暖,为大地带来如墨般的凄冷阴影。
她收回视线,不再去无意义地仰望天空,转身望向林挽衣。
不知为何,林挽衣比她更先清醒,也许是因为她有太多不舍的理由?
“我要走了。”
楚珺看了一眼自在道人的尸体,沉默了会儿,说道:“你照顾好自己。”
林挽衣道了声好。
楚珺转过身,就要迈步穿过已然风化沦为断井残垣的宅邸,离开神都。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忽而微微一僵,莫名其妙地有种戏台上的木偶的感觉。
她说道:“有件事要你帮忙。”
林挽衣想也不想,直接问道:“讲。”
楚珺认真说道:“和我一起离开。”
“好……”
话音戛然而止,当林挽衣下意识说出第一个字后,才是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怔了怔,霍然转身望向楚珺,没能从中找出任何异样。
楚珺神情不变,平静说道:“你和我都受着伤,神都还没平定下来,分而行之平增风险,不如先一起离开来得更好。”
话音方落,林浅水的声音响了起来,仍旧带着未散的心悸。
“我也这么认为,同行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挽衣没有沉默太长时间,点头说道:“好。”
对话就此结束。
三位少女开始上路,以最快的速度往神都城门方向走去,因为在她们的身后渐有欢呼声响起。
那是诸多世家与宗门强者被皇后娘娘逼入绝境之中,即将身死或者已经死去带来的声音,神都的混乱局势不可能再持续下去,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无归山在司主的意志影响之下,行背刺事。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神都大阵被抢修完成,恐怕再无宗门世家中人得以安然离去。
林挽衣走在最前方,脚尖轻点衣裙随之而轻飘,转眼间越过数幢楼宇。
林浅水随之而行,竭尽所能地跟着,脸色正在不断苍白。
楚珺却是落在两人的身后,维持着始终如一的距离,格外从容。
然而往她的眼眸最深处望去,只见凝重与恐惧。
一道声音正在她的识海中悠悠响起。
楚珺对这道声音十分熟悉。
过往数年间,她在修行路上遇到的诸多难题,都曾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而被解开。
是的,这是观主的声音。
“从某种角度来说,道门之兴衰此刻已然尽数系于你的一己之身。”
他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乡间私塾的老先生,循循诱之:“所以你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楚珺无声说道:“然后呢?”
观主说道:“依我所言离开神都,救下道主。”
楚珺眼神忽而微沉。
观主温声说道:“你是我的弟子,所以我不希望你抱有某些不以大局为重的念想。”
楚珺安静片刻,说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渐渐冷静,好似心死。
观主说道:“道门需要存在这么一个准备的那一刻起。”
楚珺认真问道:“说这句话,您不觉得虚伪吗?”
观主说道:“虚伪二字也是很多人对我的评价,其中包括不久前的白皇帝,但最终他们不得不承认我是对的,因为我本就是对的。”
“只不过可惜的是……”
他的声音里几分感慨与唏嘘:“你可能等不到答案的出现了。”
楚珺说道:“我会死去,是吗?”
观主带着怜悯的意味说道:“是的。”
楚珺继续说道:“而我将成为你,对吗?”
“对的。”
观主说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也是唯一的选择,不如此道门不足以复兴。”
楚珺笑了起来,说道:“这是与有荣焉之死。”
观主诚挚说道:“道门新编的史书上,你的名字将会被放在开端。”
这场对话由始至终都在神魂中,不为世人所知。
话至此处,天穹之下忽有剑鸣声响起。
楚珺神情微惘,问道:“这也在你的预料中吗?”
“当王祭来到神都的那一刻起……”
观主带着很多的怅然,最后说道:“一切都已注定。”
……
……
未央宫前。
白皇帝的眼神如旧漠然,未曾随着那句话的出现而冰冷,或许是因为他早有预感。
无论是过往的情谊,还是今日的得偿所愿,都有太多的理由让王祭站出来。
故而他根本不在乎这一声不同意。
顾濯却有所谓。
他看着王祭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别发疯。”
王祭挑了挑眉,说道:“我可不这样觉得。”
听着两人的谈话,白皇帝心有遗憾生,因为听不到遗言。
他抬起手,双指即将合拢,落下。
与此同时,司主往王祭走去。
那道剑鸣声仍未断绝。
剑锋与剑鞘的摩擦声不见止境。
闻此声者,无不意识到接下来这一剑定将斩破天穹。
那么,此剑可否弑君?
很多人下意识思考担忧这个可能的存在,唯有极少数几人才在心中生出疑惑,无法理解王祭为何还有余力斩出这样一剑。
且慢斩破山河盘所化星空,与白皇帝的剑指正面相遇,更是穿过指缝,直抵胸膛。
那毫无疑问已是人世间的最强一剑。
何以王祭还能递出第二剑?
难道是因为晨昏钟吗?
极短的时间,无数繁乱的思绪出现在人们的识海中,根本无法理清。
就在此刻,满天剑鸣声骤然停歇。
易水剑意笼罩未央宫。
阳光骤然生出无数锋芒,如若千万柄利剑,刺向众人。
司主不为所动,眼中无剑,唯有王祭。
他的脚步依旧坚定,哪怕无形的剑锋已然来到他的身前,带起破空的声音。
嗤嗤嗤嗤!
清厉至极的苍白剑光出现在司主的身前,毫不留情地斩破空间,带起道道裂缝,好似栏栅。
司主视若无睹,任由剑光割破衣衫,斩出伤口,流下鲜血。
他提起自己的拳头,无穷真元凝聚于五指间,向前轰出。
只是瞬间,拦在司主前方的剑光尽数熄灭。
为剑光所斩开的空间裂缝,莫名传出仿佛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消散无形。
然而在司主出拳之时,王祭便已飘然而起。
他依旧是青年模样,哪怕满头发丝都已花白。
他的眼神无比明亮,衣衫正在猎猎作响。
这一刻的王祭,仿佛重回巅峰,正不可一世。
他凝视着白皇帝的眼睛,无惧于那依旧足以漠视众生的恐怖强大,沉声喝道:“再战!”
……
……
白皇帝静静看着王祭。
先前的动作,此刻仍被他继续着。
他的食指与中指已然合拢,开始落下。
未央宫前一片寂静。
唯有那一声再战仍在回荡不休,豪情万丈,无惧无畏!
凛冽到极致的剑意无所不在,充斥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正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汇聚至王祭身上。
谁也无法想象,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而落下的那一剑,将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这或许真的可以杀死白皇帝。
下一刻,王祭递出且慢。
天空闪过一道流光。
道休看着这画面。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不妥。
且慢何以这般出鞘?
……
……
白皇帝并指而落。
指锋之前,没有遭遇任何的阻碍,是空空如也。
王祭正在后退!
那件黑色的剑袍在漫天阳光中带出一道笔直的黑线,自上而下,仿佛贯穿整个人间!
未央宫骤然下沉数十丈,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殿檐生出无数裂纹,尘埃从中如雨而落。
就连那株受天意牵连而生长的绿树也在颤抖不休,落下数片枝叶。
尘埃散尽时,王祭已然远去。
连带着顾濯消失不见。
未央宫的地面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洞,恰好能让一个人过去。
道休低下头,看着胸口处的伤口,笑了笑。
他的确没想到王祭最终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舍了剑修的骄傲,如此拔剑。
是的,在最后那一刻且慢出鞘后不是斩向白皇帝,而是刺向顾濯。
于是,顾濯得以握住剑柄。
一把剑当然不能被两个人握住。
问题在于,王祭今天从未以真身到来,始终是神魂。
那这就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道休望向白皇帝。
不知为何,白皇帝漠然如前。
他什么都没做,静静地看着那个贯穿天穹与大地的空洞,仿佛看到那座孤崖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
……
“你真以为我是白痴?”
轮椅上,王祭的双眼仍未睁开,声音已经响起。
他的语气很是得意,自豪掩之不住。
任谁在这样的局面下,带人从白皇帝的身前离开,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顾濯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从未觉得你是白痴。”
“是吗?”
王祭挑了挑眉,说道:“你这是忘了先前自己喊出来的那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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